沒有人知道

以前待的高中，是私立學校，夜間部學生從十八歲到八十歲都有，曾經有四十多歲的老學生在教室罵年輕的女老師三字經，英文女老師抓狂又不知該如何，請教官到教室去處理。兩邊隔開瞭解狀況，各自安撫，原來學生認為老師對他不禮貌，也用相同的態度回敬，年輕的老師氣到不知該如何是好。

這樣的學校很有趣，因為面對不可預測的狀況，從處理狀況中可以學到很多。那些狀況是從小就讀第一志願，然後出國讀博士，回來考上高考或在大學教書的高級知識份子不能瞭解的，那些政府高官不會知道的。

學校晚上招收很多學生是功德一件，有老師開玩笑說，讓學生們晚上留在學校，就算是抽煙，也比在外面喝酒鬧事要好。但管理學生的教官就辛苦了，反正教官在校園內也是做牛做馬，不被當人看待。今天報紙還看到一篇讀者投書，一位高中老師說教官在校門口執法不公，對家長會長的小孩特別關照。我心裡想，為什麼教官該去站門口，做牛做馬還被吐口水，老師遠遠看風景，然後寫風涼話來告狀，要站一起站嘛。不過這也是發牢騷啦，我又不是高級知識份子，現在碩士多如狗，還不算高級，比不上喝過洋墨水的進口名犬。

夜間部的學生大半是在外面工作，上第一節課經常遲到，陸陸續續進到教室，一邊吃便當一邊上課。有的女學生是檳榔西施，工作太忙時連工作衣服都來不及換，穿著很低胸的衣服就衝進教室上課，讓台上老師眼光不知該往那放，怕不看學生讓學生感覺不禮貌，萬一看到太養眼部位流鼻血也尷尬。

有一次中秋節前夕，晚上十點放完學，警衛打電話來說：「門口有一群騎機車的少年，請教官出來看看。」我到校門口看，有部分是學生，還很客氣的問好，不是學生就很不客氣的瞪著我，像是故意顯示自己很有江湖氣很有才，其中一位對著我說：「你咧看山小！」

年輕氣盛的我，充滿了好奇心，馬上回問他一句：「阿無你是沙米小？！」

少年一時答不出話，氣紅了臉。旁邊的人冒出話：「教官也會講彰化啊！？」

我笑著說：「我不是講彰化，他在問我在看什麼，我當然要很客氣的回問他是『啥米小』。」氣到不行的少年臉紅脖子粗的說：「你知道我混那裡的嗎？」我又很客氣的對他說：「那你知道我混那裡的嗎？」

原來他也有好奇心，少年就大聲問：「阿無你係混那裏的？」

我笑著說：「我幹嘛跟你講，我才不要跟你說。」

氣到抓狂的少年，原本想拿旁邊的護欄丟我，但舉了舉發現護欄太重，手上沒有武器，怒極發現機車大鎖，把機車大鎖要丟向我，可能平常沒好好練身體，一丟差了十公尺。這時其他教官走過來，聚集的少年一哄而散。

不知為什麼，想起這件往事，年輕的我還真是機車，現在的我可能不會好奇回問，因為千金之子不死於盜賊，怎麼沒事去跟小鬼鬥嘴。雖然那些小鬼嘴砲跟體力都不行，但遇上抓狂的小鬼，是什麼可能都會發生。

這些狀況，是那些讀很多書，具有專業輔導技能又很有學問的人，不可能遇上的。還好我待的象牙塔不夠高也不夠大，才有機會遇上許多意外的樂趣。